帕克斯城最北方的外城区,附近的居民非常稀少,来到这里的人大多只是在这里工作,并不愿意在这里生活。在没有工作的和平日这一天,这里更是显得人烟稀少。
北外城区居民稀少的原因也很显而易见,因为这里有一个巨大的空洞,其直径足有三百米以上。这个大空洞,就是帕克斯城的地下遗迹——贝斯提亚遗迹的入口。
贝斯提亚遗迹平时会面向所有冒险者开放,为了防止有魔兽从空洞中跑出对周围造成危害,大空洞周围会有多名冒险者和公会成员负责看守,没有人看守的时候,则会用结界将其封闭。即使有着这样的措施,这里也算不上是安全之地,没有人在这里居住也就不奇怪了。
夜色已经很深了,大空洞附近一个人也没有,也就没有多少灯光照明。除去提供了微弱可见度的月光,周围只有空洞附近的环形符文阵所发出的微弱光亮。这个符文阵是为了维持封闭用的结界而设置的,在一千年前帕克斯城建成之时专门聘请矮人制作的。符文阵是除了雕文附魔以外,符文技术的另一种应用方式。只要提供魔力源,便可以一直自主运行下去。依靠符文阵,也可以实现一些靠人类无法完成的,超大规模的魔法。能够封闭如此巨大的大空洞,其周围的环形符文阵功不可没。
然而此时,这个符文阵所维持的巨大结界之上,其边缘处出现了一个一人宽的破洞,昭示着不久之前大空洞被人侵入的事实。半透明的结界之上,那个破洞看上去非常的不起眼,就像一张油纸上被烛火烧穿了一个小洞,而且此刻这个小洞因为符文阵的自我修复功能正在缓缓闭合,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消失,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。
一个明亮的光球从远处飞来,光球照亮了大空洞前漆黑一片的空地。浑身都遮挡在斗篷之后的兰塔蓦然从黑暗中走出,于光球的照耀之下现身。她金色的双目盯着结界上的破洞,发出微弱的金光。
正打算趁着破洞还未愈合踏入大空洞的兰塔,突然察觉到了什么,停下脚步,转头看向身后。
“斯黛拉爱思特,提瑟斯特瓦勒,这句话是什么意思?”
帝雅的婀娜身姿也出现在了兰塔的光球之下,口中询问着从兰塔那里听到的短句之含义。
“那是安西尔语,意思是,星有重合日,人有再会时。”
“你没有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再会了吧?”
“你为何跟来?”
“是你说的,我已经被牵扯其中。”
“你已经有机会跟这件事情撇清了。”
“是啊,不过我更不愿意错过另一个机会。”
帝雅将目光从兰塔身上移到大空洞之上。
“我早就想进入遗迹里面看看了。”
兰塔的脸遮挡在面罩后面,帝雅却还是能感受到她在苦笑。
“而且,我也确实想要帮你。”
“我不需要帮助,还有,按照冒险者公会的规定,擅自进入遗迹是禁止的。我是不怎么在乎,但是你难道不担心因为这事被取消冒险者资格吗?”
“不被发现就没事啦。”
兰塔还想说什么,却被帝雅一把拉住了手。
“快点走啦,再墨迹下去那个洞要合上了。”
没有办法,兰塔只好与帝雅一同跳进了破洞之中。
破洞下面是一段宽敞的阶梯,可以想象遗迹开放之时,会有很多冒险者通过这个阶梯步入遗迹之中,因此才修的如此宽敞。
沿着阶梯走下去,来到一片空地,空地前方没有路了,只有什么都看不见的万丈深渊,以及几座升降梯。这些升降梯是冒险者们往返下方遗迹的主要方式,不同的升降梯能够到达的遗迹深度也不同。因为深度越高,遗迹就越危险,所以能够前往高深度的升降梯只有高等级的冒险者可以乘坐。
世界上被确认存在的古代遗迹不计其数,其中人类已知的,称得上是规模巨大的遗迹有十四座,被称为至渊十四。遗迹大多都是深处地下,且每一座的特征都不同,深度也不同,不过深度越高,危险性越高这一点是相同的。遗迹的深度以十米为一个单位,贝斯提亚遗迹目前所能探索到的深度则高达998,在所有遗迹的深度中也能排到前三,是相当有名的遗迹。
现在帝雅与兰塔面前有二十座升降梯,对应着不同的深度,从左到右依次以由浅到深的顺序排列。最左边的只到深度1,最右边的则是深度500,500以上的深度地形复杂,危险性极高,难以修建升降梯了,想要继续往深处前进只能靠走的,必须要做好在遗迹中过夜的准备。
“你追踪的那个眷属,它下到多深能感知到吗?”
帝雅探头看了一眼漆黑的深渊,问了兰塔一句。
“详细的深度数字我说不出来,我估计已经下到四千米以下了,而且依然在继续下降。”
“四千米,也就是深度400,那我们直接去深度500吧。”
帝雅说着就走向了最右边的升降梯。
自打知道新手冒险者不能独自去遗迹,帝雅心里就有些郁闷。为了排除这些郁闷,她尽可能的搜集了关于遗迹的情报,向梵纳尔打听,或者阅读公会提供的相关手册。帝雅现在不能说是很了解遗迹,但也不算是一无所知。她很清楚现在自己进入遗迹其实是有些莽撞的,她做的相关准备太少了。以她曾经的心性,做好万全准备再踏入遗迹才符合她的性格。
然而现在的帝雅完全没有心思去考虑那些,和霸王熊那次一样,面对未知挑战,她的内心只有兴奋和喜悦,更不可能会去错过。
升降梯似乎是由魔导具驱动的,平时的话会有操作员在这里确认冒险者等级符合要前往的深度,之后再为对方启动升降梯。现在这里一个人都没有,帝雅倒是也不用在意自己冒险者等级不够,原本的话,要前往深度500以上最低都需要伏尔特级。
帝雅观察了一会升降梯的控制台,原理她看不懂,操作上倒是清晰明了。招呼兰塔跟她一起走进升降梯间后,帝雅用风魔法掰动了外面的操作杆,随后升降梯开始缓缓下降。升降梯间内也有一个操作杆,帝雅猜测这是用来返回的。
下降一段时间后,升降梯的速度有所提升,达到了一个不快不慢的速度。以这个下降的速度,帝雅估计要到达深度500可能至少需要到二十分钟以后。
等待着升降梯到达的过程非常无聊,升降梯外一片漆黑,想要欣赏景色都做不到。之前有听说过遗迹里是有安提克人建造的人工太阳,用来模拟白昼,不过现在是深夜,人工太阳还没有启动。
“【明灯】。”
帝雅释放了一个魔法,跟兰塔的光球是同一种,只不过帝雅注入了更多魔力,光线要亮的多。这个魔法是最基础的光属性魔法【荧光】的上位版,使用难度不高,也很适合用来练习魔力的操控,因为这个魔法的照明能力完全取决于对魔力的注入,如果一不小心注入过量魔力,就会导致光球爆炸,产生致盲强光。
巨大的光球被抛甩出升降梯间,在帝雅的控制下以跟升降梯相同的速度匀速下落,同时照亮了四周。
周围的景色有些出乎帝雅的预料,她本以为这个遗迹既然是人造的,就肯定会有很多人工的痕迹。但是不知道是安提克人鬼斧神工,还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,帝雅看到的景色与自然环境无异,除了升降梯,哪里都看不到人工的建筑。
大片的森林分布在宽广的峭壁之上,甚至有河流和瀑布,水流流淌着,倾泄着,撞击着,悦耳的水声充满了自然的气息。
帝雅的光球似乎惊动了一些生活在遗迹里的魔兽,除了水声,也能够听到一些嚎叫声传来。
“这里,真的是人工的遗迹吗?”帝雅感叹着。
“我以前去过别的遗迹,但是,跟这里完全不一样。”
兰塔也看着外面的景色,感叹了一句。
“别的遗迹?是什么样的?”
“在我的故乡那里,是一座到处都是刺骨寒冰的遗迹。”
“你有从那座遗迹里获得什么?”
“我们暗精灵的箭矢,制作它们所需要的寒铁,都是我们自己去找寻的,其中大多数都是在那座遗迹里找到的。”
难怪寒铁在凡人族社会里那么稀有,兰塔却能够拥有这么多。
“说起来,为什么寒铁能够克制吸血鬼?”
“要解释这个,你得先明白吸血鬼是什么。”
兰塔没有继续说下去,看来是想要帝雅自己去推测。受到她这么一启发,帝雅突然想起了寒铁可以消去魔法的特性,这个特性无论怎么想,都跟同样可以令法术无效的虚空魔法撇不清关系。如果寒铁是具有虚空魔法之效力的物质,那么会被它克制的吸血鬼究竟是什么就可以大概理解了。
“吸血鬼……难道跟元素灵一样,是能量体吗?”
因为元素灵是创世神留下的能量变成的,所以一些可以吸收能量的高等级虚空魔法是可以伤害元素灵的,哪怕是虚空属性的元素灵自身也一样。
兰塔点了点头,又摇了摇头。
“你算是猜对了一半,吸血鬼不是完全的能量体,它也是有肉体的,只不过这个肉体是虚假的,与其它生物的肉体不同,不是由灵魂所驱动,也不是一个完整的,有着生物系统的独立个体,更像是无数微生物的聚合体。”
“这些微生物,是被能量所驱动的?”
“正是如此,它们的灵魂也是虚假的,仅仅是能量仿造的灵魂而已,这也是它们害怕寒铁的原因。除了吸血鬼,还有一些其它种类的邪物,比如恶灵,它们也会畏惧寒铁,也都是差不多的道理。”
稍微思考一番,帝雅大概理解了吸血鬼是怎样的存在。
人类,以及其它动物,都是肉体被灵魂所驱动的生命体,而灵魂也因为拥有肉体才能稳定,不会消散成为能量,也因此不会被虚空魔法直接伤害到。灵魂与肉体互相对应,合而为一,彼此完整却又缺一不可。而吸血鬼,它们的肉体和灵魂,都是伪物,是零散之物的集合体,宛如大片飞虫聚集成云,万千沙砾堆积成山,它们的肉体并不能庇护它们虚假的灵魂。
“组成吸血鬼肉体的那些微生物,可以利用其它生物的细胞来增殖,因此吸血鬼可以通过吸食血液来强化和治愈自己,对于鲜血也无比渴望,这就是血瘾。因为具有病毒的特性,所以虽然它们到底是什么无法得知,总之我们是将其称为血瘾病毒,简称血毒,你可不要被它们给咬了。”兰塔补充道。
“等等,病毒……难道所谓的眷属是指……”
“是的,你可以理解成吸血鬼眷属就是血毒感染者。吸血鬼将血毒注入生物体内,令其增殖,转化并取代了所有的细胞,最终连灵魂都会被转化。”
所以成为了吸血鬼眷属的帕乌先生没有解救的办法,因为肉体不再是由细胞组成,而是由血毒组成,灵魂失去了完整肉体的庇护,只能同样被转化,从那时候起帕乌先生就已经算是死了。最后剩下的部分,就只是食尸鬼而已。
“每一个人对于血毒的抗性都不同,但是无论怎样都超不过两天。短时间的话,我还是有办法去救的,但是时间长了就实在无能为力了。”
兰塔看出帝雅想到了那些吸血鬼眷属,用略带安慰的语气解释着。
“……吸血鬼这种东西,到底是如何诞生的?”帝雅听出兰塔的宽慰之意,本想说自己并不需要,想了想觉得那样有点不近人情,于是转而提出了感叹和疑问。
“这个,我也不能给出足够有说服力的答案,只能告诉你一个可能性,那就是吸血鬼的诞生应该跟恶魔有关。”
“恶魔……”
“是的,恶魔,邪物之王。”
帝雅有从传说故事中听到过“恶魔”一词,只会作为故事中的反派存在,一般都被描写的含糊不清,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。除了它们总是会给人类带来巨大灾害,它们的模样,它们的来历,它们的能力一概无从得知。
此时帝雅她们所在的升降梯旁有另一座升降梯经过,随后升了上去。这两台升降梯都是前往深度500的,为了提高效率,做成了一边下降另一边就会升起的机械结构,保证总是会有一台升降梯在上方或者下方。两台升降梯相遇,说明已经下降一半了。
“已经一半了啊,接下来随时都可能会遇敌,做好准备吧。”
帝雅虽然还想询问关于恶魔的事情,不过她也知道吸血鬼的事情更重要,决定以后再说。随后熄灭了自己释放的巨大光球,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魔力,发现在雷恩戒指的帮助下已经恢复到一半以上,只是戒指里存储的魔力不多了。
“对了,这些给你。”
兰塔递给帝雅一个小瓶和一把匕首。
“是什么?”
兰塔举起小瓶,解释道:“这是我调配的秘药,可以一定程度上防止血毒的感染,只要你没有被注入太多血毒。”
暗精灵以狩猎邪物作为使命,还以为是他们不怕血毒,原来也还是需要有防护手段,帝雅如此想道。
“那这个匕首呢?”
“这是寒铁铸造的。”
“这……我能收下吗?”
“借你的罢了,你既然要帮我,总得确保有杀伤它们的手段。”
“好,那我就先借来用用了。”
两人检查了一番装备,蓄势待发。
终于,升降梯到达深度500,停在了一个人造的木制平台之上。
兰塔控制着光球,照亮前方,随后与帝雅一同走出升降梯间,向着前方黑暗的森林之中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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